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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三生三世的情感纠葛《紫藤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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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1 13:34: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个人的地老天荒•紫藤萝
一个女人三生三世的情感纠葛《紫藤萝》
蝎子和青蛙的传说
自 序


很早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这么一个传说:有一只蝎子想要过河,但蝎子不会游泳,只好向路过的青蛙求助,希望青蛙能背它过河。青蛙当然知道蝎子是有毒的,青蛙就说:“我要是背你过河,你蛰我怎么办?”蝎子说:“不会的,蜇了你,我也会落水淹死的。”青蛙想了想觉得也对,就答应背蝎子过河,可是就快到岸边的时候,蝎子终于还是忍不住蛰了青蛙一口。于是,他们两个一起落到水里。青蛙问:“你明知道蜇了我你也会死掉的,为什么还要蛰?”蝎子说:“没办法,这是我的天性。”青蛙叹道:“其实我早预料到会这样,这世上哪有不蛰人的蝎子呢?”蝎子很奇怪:“那你为什么还要背我过河?”在水中下沉的青蛙悲哀地说:“因为这是你的愿望,因为我爱你。”
……
这个故事想必很多人都看过或者听说过,在现实世界里,很多人就曾经义无反顾地做过那只青蛙,爱是没有对错的,哪怕爱的结果注定是伤害。
就像那只青蛙,是他真的傻吗?他不是不知道蝎子蜇人的天性,也知道如果不背蝎子过河,他就会避免后来的伤害,但他还是坚定地背蝎子过河,心甘情愿地随蝎子一起沉没。只因为他爱她。其实无论是青蛙还是蝎子,爱上对方抑或伤害对方,也许并不是他们自己的错,而是他们心不由己,无可奈何。   
十七年前,当我动笔开始创作这个故事的时候,也许并没有想过这么深的寓意,毕竟以我当时的年纪,对情感、人性的感知还很浅薄,似懂非懂。但那个年纪的可贵之处在于什么都敢尝试,什么都敢希冀,总觉得只要敢想,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真是很勇敢,甚至说得上疯狂:高三了,别人在拼命向高考冲刺时,我却沉溺于文字的世界偷偷写小说,完全管不住自己,就觉得不写就活不下去。当然,最初并没有想要写成一本书,就是断断续续地写些零碎的故事段落,刚开始是写在练习薄上,后来越写越长,就转移到了日记本,日记本写不下了,这才想到也许将来可以写成书。于是用攒下的零用钱买了很多稿纸,就是那种方格的信纸,没日没夜地写起来。青春期的叛逆和彷徨,在我羞涩的笔尖逐渐流淌、流淌,最后汇成了文字的河。
只是很可惜,故事断断续续写到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因忙于结婚中断了写作,最惨的是已经完成了十九万字的手稿也在搬家中不幸遗失,这成了我心中不可磨灭的痛,这个由蝎子和青蛙衍生出来的青春故事也就在十年前戛然而止了。
如果不是去年清理旧物时偶然发现残存的数万字手稿,故事也许永无见天日的可能。十年一梦,手稿在我家的抽屉底下压了十年,纸张都泛黄了,字迹也模糊不清。我当时拿着那稿子久久不能平静,也许不是感动这么简单,也许,还有一种伤痛在里面。虽然创作的时候只有十七岁,文字生涩,但却真实地表露出了那个年纪特有的玉石俱焚的决绝,而且受各类爱情小说的影响至深,我跟很多同龄的女孩子一样,骨子里激荡着强烈的爱与恨,这种爱与恨自然而然地被我赋予了小说人物。
就像书中的樊疏桐和朝夕,他们都不是本质上的坏孩子,他们只是因为个人经历和所处的环境异于常人,于是不被理解,不被接受,慢慢地个性变得极端而激烈。这多像是我们曾经的自己啊,年少莽撞,做事不计后果,不经意犯下的错最后要用一生来忏悔。那个时候的勇敢是现在三十多岁的人不敢想象的,人长大了,胆子反而会小,做什么事都会首先考虑代价,划不划算,应不应该,于是错过了人生的很多风景。忽略故事中的爱恨纠葛不说,如果读者把这部作品当作一次青春的缅怀,我想我也会很欣慰的。
当然,爱情仍然是这本书最悲怆的主题。
我不止一次在以往的作品中阐述过爱情力量的伟大,这次也不例外。爱情本就毫无道理章法可言的,爱能毁灭一切,也能造就一切。爱上一个人,很多时候就是一种宿命,如果做不到忘却,就只能像那只殉难的青蛙一样,心甘情愿地被爱人“蛰”。所以故事中翻云覆雨的爱恨纠葛看似复杂、残忍,其实都是一个极简单的原因而造成的。那就是爱。
即便是为复仇不惜玉石俱焚的朝夕,哪怕是做蝎子都不代表她没有爱。跟樊疏桐一样,她也是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备受伤害,她爱的时候就想到了可能会受伤害,却义无反顾,痴心不改。但她毕竟蛰了青蛙,她的结局不会比青蛙好。这就很像西方神话中的撒旦,原本纯洁无瑕,嫉恶如仇,可是在跟恶势力斗争的过程中,洁白的羽翼沾满了恶魔的血,回天堂无门,就只能去地狱了。
如果觉得青蛙和蝎子没有彼此爱上是个遗憾,那么不必担心,因为这个故事只是《一个人的地老天荒》中的第一部,后面还有《秋色连波》和《今夕何夕》,相信读者们在后面的故事中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故事很长,而且还是十年前的旧作重写,这对作者来说需要的可能不仅仅是勇气,还有一种信念。我们每个人的骨子里其实都有些根深蒂固的执念,完成这部作品是我多年的梦想,也正是我的执念。就好比爱一个人,一旦深入骨髓,就戒不掉忘不了。如果你不经意地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你会是那只义无反顾背蝎子过河的青蛙吗?




千寻千寻
2009年7月14日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1 13:35:49 | 显示全部楼层
此后,那个首长好像对醴阳市格外眷顾,有事没事就来醴阳视察基层工作。从最初的大张旗鼓警车开路,到后来悄悄来无声无息地走,中间大约持续了一年的时间。至于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至今是个谜,而对于当时年仅八岁的文朝夕来说,更是对即将转变的人生轨迹毫无察觉。
文朝夕一直记得那是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她放学回家,发现家里来了很多陌生人,都是清一色的解放军,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都在跟妈妈说着什么,好像是在跟她谈很重要的事情。文朝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待解放军叔叔阿姨们都走后,陆蓁才抱着她说:“朝夕,我们要搬家了。”
小朝夕当时“哦”了声,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从小到大,她们总是不停地搬家,从老家的小镇搬到县城,又从县城搬到市里,在市里又先后搬过好几回,朝夕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搬家生活。她甚至问都没问妈妈要搬哪儿去,就蹦蹦跳跳地下楼跟院子里的小孩跳橡皮筋去了。晚上她做功课,妈妈的同事黄阿姨来家里串门,她听到妈妈叹着气跟黄阿姨说:“你以为我愿意去,部队哪比得上地方,多不自由。”
听妈妈的语气,她似乎还不大愿意“搬家”。
但是显然由不得陆蓁不愿意,两天后母女俩就被部队上的人接上了火车,那是小朝夕第一次坐火车,又好奇又兴奋,还有解放军叔叔和阿姨逗她玩儿,给她糖吃,记忆中的那次旅行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到达G省聿市的时候正是凌晨,小朝夕已经睡着了,被解放军叔叔抱上一辆挂着军牌的高级小车,陆蓁当时还迟疑着跟来接她的人说:“同志,我先住招待所吧,这么晚了不好打扰首长。”结果那人说:“首长一直在等你们呢。”果然,车子驶入军区大院后,停在了一栋小楼前,里面灯火通明。樊世荣站在门口迎接她们,亲自接过睡得正香的小朝夕,对陆蓁说:“可把你等来了,小陆。”
第二天朝夕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吓得“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她一哭,冲进来一个阿姨,满脸惊慌。陆蓁闻声也进来了,抱着朝夕哄,樊世荣得知后把那个阿姨大骂一顿:“看个孩子都看不好,为什么让她哭!”后来朝夕发现,只要她哭,身边的人就会很紧张,因为樊世荣最听不得朝夕哭,她一哭,他就认定是朝夕没被照顾好,会骂身边的人。
这跟樊世荣没有养过女儿有关,他有两个儿子,老大是元配生的,那小子会哭的时候,跟母亲生活在乡下老家,樊世荣一年难得见儿子两回,压根就没见过儿子哭。到他终于把母子接到身边时,儿子已经长大了,不哭了,揍死他都不哭。元配赵红药去世后,樊世荣在组织的关怀下娶了第二任妻子任缪玉,没有生育,但任缪玉也有过婚姻,育有一子,带了过来。现在两个儿子都大了,一个在重庆读军校,一个被分配到南沙去守岛了。两年前任缪玉也去世,家里冷清了很久,现在突然多了个爱哭的小家伙,对于樊世荣是新鲜的,颇有些手足无措,于是变着法儿哄朝夕,极尽宠溺。
因为朝夕开心的时候,陆蓁就会开心,女儿一哭,陆蓁就会阴下脸,郁郁寡欢。事实上,陆蓁一直就不是特别舒心,虽然嫁给樊世荣后不愁吃不愁穿,家里有保姆,她不用做任何家务,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很多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的。但是正如她自己说过的,部队比不得地方,很不自由。何况樊世荣地位很高,作为首长夫人,出门都是警卫跟着,让自由散漫惯了的陆蓁很不适应。而且因为身份原因,她也不能像在地方那样随心所欲地打扮,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衣着,都得顾及形象,话不能说错,衣服不能乱穿,爱美如斯的她如何能开心。
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让她闷闷不乐的是跟樊世荣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樊世荣大陆蓁整整二十多岁,戎马一生,无论是人生阅历还是生活方式,两个人都存在巨大差异。其实当初樊世荣提出跟她结婚时,她就不乐意,当时她正跟那个华侨热恋,都准备带女儿去国外的,谁知半路杀出个樊世荣,让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三天两头的就有部队的人上门做她的工作,单位领导也跟她谈心,甚至连妇联的女干部都找她扯东扯西,意思无非是希望她要顾全大局,首长为国家为人民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她理应为首长分担生活上的困难。陆蓁能怎么样呢,万没料到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上升到这么高的层面了,她除了接受还能怎样呢?
天地良心,樊世荣对陆蓁那是好得没话说,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跟前,只要是她喜欢的,他就是掘地三尺也会给她找来。她皱下眉头,他就如临大敌,高度戒备,变着法儿哄她开心。樊世荣前面两任妻子都是组织安排的,并非自由恋爱,这让他对女人一直不够了解,任缪玉去世后他忙于部队工作对女人更没什么接触,陆蓁的出现,在他的人生当中不亚于一次原子弹爆发。
他爱她,用尽了余生的全部力气。
他不否认把陆蓁接到身边,动用了组织的力量,但他并不认为这就是导致他婚姻不幸的症结所在。
而陆蓁呢,除了郁闷还是郁闷,尤其是在樊世荣的大儿子回家后,女儿朝夕时不时发出的揪心的哭叫声让她更觉自己犯了个生平最大的错。没错,樊世荣的儿子樊疏桐就是这个家的矛盾中心,也是导致她和樊世荣婚姻磕磕碰碰的主因。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1 13:3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朝夕第一次见到樊疏桐是在母亲嫁到樊家半年后,当时正是傍晚,朝夕放了学,正跟一群小伙伴在院子里玩。朝夕一向贪玩,每天都要阿姨在外面找人,每次找到她,朝夕总是脏得像是从煤坑里挖出来的,脸上乌黑,就剩一双眼睛溜溜转。那天阿姨把她牵回家,一进门就把她往厨房里拖,要给她洗手脸。朝夕却看到了客厅茶几上的蛋糕,她饿极了,挣脱阿姨的手,就跑过去抓蛋糕。
“朝夕,你还没洗手——”阿姨在后面喊。
可是来不及了,朝夕黑漆漆的一双小手已经抓上一个蛋糕,阿姨追过来的时候,她的嘴巴塞得满满的。
阿姨很生气,如果让夫人看到,又要责怪她没看好朝夕了,但她又不敢把朝夕怎么着,因为这小丫头可是首长的宝贝,谁让朝夕哭一声,谁就有好果子吃。阿姨没办法,只得进浴室拿毛巾给朝夕擦手脸。才离开一会儿,朝夕就在外面哇哇大哭。阿姨吓坏了,忙不迭地跑出去,结果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只见樊疏桐拎着朝夕,像拎只猫似的,一把拎到露台上去:“哪里来的脏东西,居然偷我的蛋糕吃。”
“哎呀,小祖宗,你可别动朝夕!”阿姨扑过去就拉朝夕。一把拉到怀里,急得跟个什么似的,“朝夕,你没事吧,别怕,他是疏桐哥哥……”
“我呸!”那小子眼一横,恶狠狠地瞪视着朝夕,“我是她的哥哥?她是个什么东西?这么个破玩意,居然想当我妹妹!”
从来没受过这样委屈的朝夕“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她一直是妈妈和樊伯伯手心的宝贝,什么时候成“破玩意”了?
阿姨只得跟樊疏桐告饶:“桐桐啊,这是你陆阿姨的女儿朝夕,你爸爸可疼她了。”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樊疏桐又一把抓过朝夕:“他怎么疼你啊,朝夕,你叫朝夕?他还知道疼人?”樊疏桐将朝夕拽来拽去的,压根就没把她当人,当玩具了,“哦哟——瞧你这脏样儿,跟个泥猴似的,就这么个破玩意儿,樊世荣会疼你?”
阿姨急得脸都白了:“桐桐,你快放手——”
樊疏桐偏不依,不顾大哭的朝夕,又一把将她拎到露台上,把她倒抱起作势就要往下面扔:“你还哭,再哭我就把你扔下去。我是他的亲儿子,他都不管,居然养你这么个破玩意,今天我非摔死你不可!”
“桐桐——”阿姨尖叫。
朝夕后来回忆,樊疏桐其实并没有把她扔下去的打算,因为她感觉他的手拽得紧紧的,他只是吓唬吓唬她。谁知,他老子刚好进院子,在楼下看到了那惊险的一幕,当即大喝一声,从随行的警卫腰间拔过枪,对准樊疏桐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
子弹打在二楼露台的栏杆上。
樊疏桐受到惊吓,手一松,朝夕重重摔了下来。
从枪响到朝夕落地只不过一秒,但就是一秒,彻底葬送了樊疏桐和父亲最后的一点亲情维系。因为樊疏桐做梦都没想到,父亲竟然开枪射他,虽然没射中,但是他开了枪,他真的开了枪,那一颗子弹表面是打在栏杆上,实质上是直接射进了樊疏桐的心。好歹父子一场,纵然再不堪,但戎马一生的父亲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是亲生的——儿子!
朝夕落地的刹那,跟随樊世荣进来的陆蓁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
樊世荣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扑向落地的朝夕,身边的警卫也冲了过去。露台的下面是花圃,种满茂密的大叶黄杨,朝夕掉在齐刷刷的大叶黄杨上,又重重地滚落在地上,被樊世荣抱起来时已经不省人事。脸色发青,嘴唇也是乌的。而且,耳鼻流血。
樊疏桐傻了,站在露台上,双手仍然保持着横抱的姿势。只不过被他横抱的那个小女孩掉下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和警卫们抱着满脸是血的朝夕奔向院外,还有那个女人,孩子她妈,也被人用担架抬走了。
院子里吵吵嚷嚷,越来越多警卫和战士冲进来。
他听见父亲上车时指着露台上大喝:“把他给我关起来!”他看见父亲的眼睛都是红的,嗓音发颤。他从未见过父亲那么恐惧。父亲十几岁从军,赶走老蒋,又奔赴朝鲜战场,四十岁就当上了师长,在自卫反击战中立下赫赫战功,面对敌人的炮火,他眉头都不曾皱过。可是那天,樊疏桐生平第一次在父亲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樊疏桐随即被警卫带走。
他被关了禁闭。
在暗无天日的七天里,他生平第一次抱头痛哭。除了母亲去世,他从未这么哭过,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有这么多眼泪,比母亲的眼泪还多。母亲生前就最喜欢哭。但是母亲的眼泪是用一生流完的,而他的眼泪只用了七天就流完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2-21 13:36:19 | 显示全部楼层
童年的记忆很模糊,他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樊世荣生的,可就是捡来的,也不至于这么待他。其实他八岁就被父亲接到了身边,八岁之前都是母亲带着他跟姥姥生活在一起,在没有见到父亲之前,他牛气冲天,有个当首长的老爸,要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所以从小到大,无论在哪里他都是孩子王。可惜母亲的命很不好,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樊世荣接她去部队,一家人总算团聚,虽然只是很短暂的团聚,但在樊疏桐后来的记忆里,那是他这辈子唯一感觉到温暖的时光。母亲被父亲接到部队的第二年就怀上了,樊世荣很高兴,他跟身边人开玩笑说,要生一个加强排。谁知母亲最终没能活着出产房,包括那个一面世就没了呼吸的“妹妹”。樊疏桐的母亲其实身体一直就不好,非常虚弱,别人是捧着饭碗,她是捧着药碗,樊疏桐从小就是在母亲煨的药味中长大的。都怪母亲的名字没取好,取什么不行,取个“红药”。
母亲一年四季都咳咳喘喘,乡下又没什么好大夫,到了部队后,樊世荣还是很重视的,派人给母亲做检查。结果给母亲做检查的军医很委婉地告诉樊世荣,病很多,不是一点儿毛病,只要好好静养,不再生育,是可以拖些年月的。樊世荣当时就板起了脸,吼了句:“不生育还叫女人吗?”
樊疏桐当时就在身边,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固执地认为母亲过早离世都是因为父亲让母亲怀孕的缘故,他当时还小,不懂成人的事,他就是认为是父亲害死了母亲。而那个出生就死了的妹妹,也让他恼恨至极,这导致他从小就不喜欢女孩,每次家里有亲戚的小女孩过来,都被他打哭。院子里原来也有几个女孩子,都被他欺负得见他就躲,都当他是个穷凶极恶的恶魔。而他自母亲去世后就变得极其暴躁,父亲怎么揍他,都没办法把他揍回正途。想来父亲真是狠,拿皮带抽,每每抽得他满地打滚,所以他身上长年伤痕累累。结果越抽,樊疏桐跟父亲之间的隔膜越深,父子关系紧张得就跟那火药桶一样,一触即发。
樊疏桐在大院里也因此落了个外号——“混世魔王”。
只要是院里有什么状况发生,大家习惯思维,不是别人干的,别人没胆干这事,除了老樊家的那个小魔王,还能有谁干这事?即便不是他一个人干的,肯定也是他领着别的孩子干的,谁叫他是这院里的“司令”呢?樊疏桐在一帮孩子里自称司令,只要没上课,就指挥他手下的兵们在院子里冲锋陷阵,捉迷藏、搞破坏,有时候首长们在军区大楼开着会呢,玻璃“啪”的一下就碎了,搞得大家很紧张,以为是有敌情,结果是弹弓打的。樊疏桐每被父亲揍一次,他搞破坏的手段就变本加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结果恶性循环,樊疏桐由司令升级为“土匪司令”,无恶不作,人神共愤。最后是无药可救了,高中都没毕业,樊世荣就把他发配到部队里去,以期好好治治他的邪气。
而在樊疏桐十岁的时候,父亲再娶,继母是邻市杨城的,继母还带来一个男孩,比他小两岁,叫连波。幸亏是个男孩,如果是个女孩,只怕连波没活口留下来。好在连波性格温吞,文质彬彬,长得也细皮嫩肉的,樊疏桐给他取了个外号“唐僧”。都说万物皆相克,樊疏桐再怎么混世,却偏偏服连波的,就好像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无所不能,偏偏怕唐僧。唐僧有紧箍咒,所以孙悟空才怕他,连波没有紧箍咒,樊疏桐就是服他。
樊世荣也很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因为他听话,不像他的亲儿子樊疏桐那样,基本上不能算个人。
“禽兽不如!”这是樊世荣经常骂儿子的话。
结果樊疏桐反击:“那也是你生的。”
把樊世荣怄得,他经常跟身边战友和亲信讲,他这辈子如果没有死在战场上,早晚会死在这个混账儿子手上。
他叹道:“可能是战场上杀的人太多,遭报应了。”
眼不见心不烦,樊世荣把儿子发配到最南边的某个岛上去了,那里四面都是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樊世荣说:“他有本事就继续当魔王去。”三年,他规定樊疏桐三年内不得回家。在这三年里,樊疏桐没有接到父亲的一个电话,一封信,哪怕是托人捎的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通通都没有。就像他已经被遗忘了一样,没有人相信他是首长的儿子,有时候战友们聊天,说到各自父母,樊疏桐刚开始是实话实说,报出他爸的名字,结果引来一片哄笑:“扯淡,你爸要是樊世荣,会把你发配到这儿来?”
连管他的排长、连长都不信,他们都只知道这小子是上头安排下来,至于上头是谁,他们想都没想到樊世荣的身上去,哪怕他们都姓“樊”。而且连长还找樊疏桐谈话,教育他做人要诚实,不能太虚荣云云。樊疏桐连连点头,在班会上做检讨,承认自己借了首长的名,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他皮笑肉不笑地跟战友们说:“首长要是生出我这样的儿子,他还是人吗?”意思是他如果是禽兽,他老子肯定禽兽不如。顺带再补充一句:“其实我爸早死了,我都不记得他长啥样了。”
这些话传到樊世荣的耳朵里,气得大骂:“我也当他死了,我没这个儿子!”樊疏桐听不到父亲的话,但是他认为父亲肯定也当他死了,否则不会三年连个信都没有,三年来,幸亏有连波的书信,否则他肯定一头扎进海里喂鱼算了。连波文采极好,又多愁善感,写的信像散文,事实上连波还真是有出息,没有仰仗继父的名声,凭自己的本事考进了军校,深得部队器重。樊疏桐对连波只字不提樊世荣,但是连波却在信里极力安慰他,说父亲其实很惦记他,经常跟人打听他在岛上的情况。连波并没有说谎话,樊世荣的确很关注儿子的一举一动,每有新情况,都会有人报告给他,所以他虽然三年没有跟儿子见面,但是樊疏桐在岛上的情况他都了如指掌。
只是父子隔阂太深了,即便樊疏桐很感激连波给他写信,感激他的安慰,但他始终不信父亲会“惦记”他。
“这辈子我以自己有这么个父亲感到耻辱。”他就是这么跟连波说的。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54:36 | 显示全部楼层
樊世荣焦头烂额,陆蓁因为朝夕的事情不依不饶,像疯了似的,不准他接近她们母女半步。朝夕在医院的时候,他进不了病房,出了院,陆蓁也不准他进门,一看到他就大喊大叫,摔东西,他被迫住到了寇振洲的家。寇振洲是军区政委,是樊世荣出生入死多年的老战友。樊世荣没想到自己冲动之下拔的那一枪,不仅把儿子打得翻脸不认人,也让妻子陆蓁视他如洪水猛兽。陆蓁十分恐惧,虽然樊世荣拔枪是为了救女儿,可是他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动枪,那么她们母女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哪天他不高兴了,还不把她们当靶子?而且,陆蓁不仅害怕樊世荣,还害怕他的儿子樊疏桐,虽然她对于樊疏桐的种种恶行早有耳闻,但一直没有见过面,只知道樊世荣很恼火这个儿子,把他打发去了南沙守岛,不想头回见面,他就敢把朝夕往楼下扔,以后若住在一起,只怕朝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蓁一不做二不休,提出离婚,本来这首长夫人就做得让她闷闷不乐,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她恨不能立马就远走高飞。消息传给樊世荣,他急坏了,连忙托付寇振洲的夫人常惠茹上门做陆蓁的工作,因为陆蓁平日里跟常惠茹走动得比较勤,常惠茹大陆蓁十几岁,陆蓁一直叫她常大姐,在聿市陆蓁无亲无故,常惠茹给了她很多关照,嘘寒问暖的,陆蓁有什么委屈或者心里话也只跟常惠茹说。
常惠茹也是战争年代上走过来的,个性豪爽,是个直性子,她开门见山地跟陆蓁说:“这婚你离不了。”
陆蓁问:“为什么?婚姻不是自由的吗?自由结婚,当然也自由离婚。”常惠茹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对政策不了解,笑着说:“婚姻自由是没错,但那是指地方上,你跟老樊是军婚,军婚你懂不,跟地方上的普通婚姻是不同的。”
陆蓁果然是不懂:“有啥不同的啊?”
“这个,就直说吧,军婚一般情况下是要先维护军人利益的,结婚是双方自愿这没话说,但是若离婚,必须军人这边同意,否则你单方面要离是离不掉的。换句话说,如果老樊不同意,你就离不了,地方上没人敢批准,法院更不会受理,何况老樊的身份特殊,你自己想想,你离得了吗?”
常惠茹拍着陆蓁的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老樊就是脾气暴了点,但人真是好得没话说,尤其对你,那真是掏心窝子。他前面的两位妻子我都见过,他的前妻任缪玉同志还是我介绍给他认识的,他对人家也还不错,但很客气,两个人处得像上下级同志,而不像夫妻……他对你就不一样了,小陆,我从未见过哪个男人宠女人是这么宠的,你可能自己没察觉,我们背地里都在笑老樊是个情种……”
陆蓁一句都听不进去,眼泪哗啦啦地流:“那我这辈子就困死在这儿了?”
“怎么说话的呢?”常惠茹不高兴了,“部队哪里不好了,我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现在要我去地方上,我还不乐意呢。这里环境单纯,不像社会上那么复杂,你想要什么,老樊都会给你弄来,想去哪里游玩,他也会给你安排,小陆,说句你不高兴的话,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可我怕他,我总是很怕他,他都连亲生儿子都敢开枪,我要是哪天跟他吵起来了,他还不一枪崩了我……还有朝夕,这次是侥幸捡回一条命,可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早晚会被他那个混账儿子弄死!大姐,我怕极了,晚上做梦都梦见他们父子追杀我们。”陆蓁呜咽着,极度的恐惧和绝望,“现在朝夕表面还看不出有多大毛病,可她摔的是脑子啊,连医生都说要观察,这话不是讲明了吗,以后指不定是个傻子,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招谁惹谁了,那个畜生竟然把她往楼下扔……”
陆蓁一说起这事就悲伤得无以复加,常惠茹也是为人之母,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谁不疼啊。她也跟着流泪,搂住陆蓁说:“你放心,经过这次的事,老樊绝对不会再让疏桐靠近朝夕,他跟我讲了,要你一万个放心……”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55:28 | 显示全部楼层
樊世荣的确是有这样的安排,为了让陆蓁消除芥蒂,在樊疏桐关禁闭期间,他就跟寇振洲打了招呼,让儿子暂住到寇家,因为陆蓁肯定是不愿看到樊疏桐的。而且樊疏桐跟老寇的一双儿女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尤其是跟儿子寇海,樊疏桐是混世魔王,寇海也好不到哪儿去,是院里出了名的事儿精,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人自小就在院里冲锋陷阵,一个司令,一个政委,将他们老子当年的威风发扬光大,闹得大院鸡飞狗跳,寇振洲对樊世荣的境遇感同身受,一说到儿子就头疼得要命。最后他效仿老樊的做法,将寇海发配到中国地图最北边的某个边境哨卡站岗去了。一个最南端,一个最北端,两小子隔着千山万水,一个守南,一个守北,看他们还怎么浑球。
寇海比樊疏桐早几个月回来,一听说老爸要将樊疏桐安排到家里住,乐得跟个什么似的,跟连波一起去接关了七天禁闭的樊疏桐。本来都挺好的,樊疏桐也乐意住到寇家,他也不愿意看到樊世荣,父子俩谁也不想见谁,可是连波的一句话泄了天机,他说:“哥,这样挺好的,你就先在寇伯伯家里住上一阵,缺什么爸都会给你安排,陆阿姨的情绪现在还很不稳定,一听到你的名字就闹,爸也是没办法,陆阿姨闹到昨天才准许他进门……”
当时三人已经走到岔路口,往左就是回家的方向,往右是去寇家的方向,樊疏桐停住了脚步,转过脸问连波:“你刚才说什么,那女人听到我的名字就跟樊世荣闹?”他再也不愿叫樊世荣做爸爸,直呼其名。
连波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实话实说:“是啊,昨儿晚上都闹了半宿,陆阿姨把爸赶到书房去睡的,就因为爸不小心说了你的名字……”
寇海的反应很快,一个劲地跟连波使眼色,连波意识到什么,连忙住口,可是来不及了,樊疏桐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跟魔鬼似的:“我还是回家去住吧,我是樊世荣的儿子,就应该跟他住在一起,我离家三年,想家都想疯了,我要回家——”
说着转身就往左边走。
寇海一把拽住他:“士林,别介,我都给你安排好了,黑皮和细毛几个都在家里等我们呢,我们以后可以天天在一起,名正言顺的,再也没人赶我们。”
“士林”是樊疏桐的外号,原本是叫“凡士林”,因为他自封司令,樊司令叫久了就成了凡士林,但为了叫起来方便大家通常省略成“士林”,一直叫到他成年都没能改过来。基本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绰号或诨名,比如寇海的外号是海子,连波因为文章写得好被大伙叫做秀才,黑皮和细毛则是从小就这么叫的,到后来大家都几乎忘了他们的本名叫什么。而樊疏桐的驴脾气这时候又发作了,掰开寇海的手指说:“海子,要乐呵以后有的是时间,可我真想家了,想家想我爸,还想那破玩意儿,被我从二楼扔下去,我很想知道她有没有成傻子,我得回去看看。”
连波急了,忙拦住他:“哥,你先去海子家住吧,要想家了,等陆阿姨去海南了,你再回去不迟。”
“去海南?”
“是啊,爸为了给陆阿姨压惊,准备过两天就带陆阿姨,还有朝夕去海南散心……”
寇海眼皮一翻,知道这事黄了。
果然,樊疏桐眉毛倒竖,嘴巴却扯着笑:“啧啧啧……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我妈在世的时候,想去趟庐山看瀑布,他答应了几次都没兑现,他后来想兑现都不成了,因为我妈死了!你妈也死了!死了不过两年,尸骨未寒,他就迫不及待地找了这么一大一小俩妖精回来,还带她们去海南?我呸!”樊疏桐咬牙切齿,冷笑着说,“他眼里没我这儿子,可我眼里还是有他这爹的,我得回去好好孝敬他,我是长子呃,是樊家唯一的血脉,我要给他养老送终,他将来死了我要埋他的——”
“哥!”连波眼眶都红了。
寇海连连摇头,心下明白,这对父子真的是势不两立了。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虽然他自己跟父亲也经常闹别扭,寇振洲甚至一怒之下把他发配到最北边站哨卡,可是寇海知道父亲极爱他,只不过军人出身的父亲表达感情总是很武断,寇海在荒无人烟的山沟沟里面壁思过三年,终于明白他其实也很爱父亲,非常想念父亲。回来后,父亲表面上对他不闻不问,其实每晚在他入睡后,总要进房给他掖掖被子,父亲以为他睡着了,其实他没有,父亲经常在他的床边坐上好一会儿,抽根烟,父亲孤独的背影终于融化了父子冻结多年的冰山。现在寇海和父亲寇振洲处得就跟朋友似的,家里气氛好多了,连樊世荣都羡慕不已,不明白自己和儿子怎么就没办法好好相处。
当樊疏桐大步流星地往家走时,寇海跟连波说:“好好劝劝他,他就是死心眼,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是父子。你得想办法让他明白这点。”
连波点点头:“我会尽力。”说着就追赶樊疏桐,“哥,你等等我——”
发表于 2010-1-4 20:14:58 | 显示全部楼层
听说已经拍成电影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1-15 09:25:03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 多谢支持
 楼主| 发表于 2010-1-15 09:26:55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樊疏桐大摇大摆地晃进家门时,樊世荣正在给刚出院的朝夕喂药,蹲着身子,拿了个小勺子,哄着朝夕说:“朝夕,这是糖水哦,很甜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我不喝。”朝夕奶声奶气地摇头,她脸上还有些伤,是被摔在花圃中时被树枝
划伤的,可是丝毫不影响她的可爱,小脸粉嘟嘟的。
陆蓁很会打扮女儿,给她穿着件粉色的毛衣,头上扎着粉色的蝴蝶结,摇头晃脑的样子让樊世荣最为怜爱,哪怕他在外面威风凛凛,一回到家就甘愿做朝夕的保姆,只要他在家,基本上是不让阿姨碰朝夕的,他喜欢将朝夕高高举过头顶,围着院子跑圈圈儿。陆蓁能重新接纳樊世荣,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对女儿实在太好,视如己出,很少有男人能把跟自己没血缘的孩子当亲生的。
可是就在朝夕终于肯张口喝药时,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忙不迭地往樊世荣的怀里缩,樊世荣还没明白过来,樊疏桐已经一只脚踏在了茶几上,看着朝夕眉开眼笑:“哟,你还知道哭啊,那看样子没成傻子嘛,害我白白担心……”
樊世荣一手搂着朝夕,一手拿着个药碗,怔怔地看着儿子。陆蓁的脸都白了,一把抢过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樊疏桐脸上笑开了花:“干吗都这么看着我啊,我又不是鬼,我回家来住不行吗?这是我的家——”他望着花容失色的陆蓁,明摆着就是跟她说的,“我是樊家的长子,是这个家未来的主人,想分家产什么的,还得先问过我呢。”
陆蓁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谁想分家产了?”
“那我怎么知道呢?”樊疏桐肩一耸,别过脸又对他老子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鲜花喜欢牛粪什么?不就是身份和地位嘛……”
“臭小子,你说什么!”樊世荣站起身,怒目而视。
樊疏桐往老子身上一打量:“哟,有枪没?怎么不把枪带身上,儿子惹着你,一枪崩了嘛,瞄准点,别再打偏了。你不是神枪手吗?拿出点威风来,别让人小瞧你是个孬种……”
“哥,你干什么。”连波这时候已经追进门了,拉樊疏桐。
樊疏桐甩开连波,踱到父亲跟前,一字一句,宛如刀子:“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开枪啊!”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你现在就可以开枪崩了我,最好是崩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他又指了指陆蓁和朝夕,“在我和她们之间,你肯定要作出选择,否则这个家就是你的坟墓,别逼我提前给你送终!”
“哥!”连波叫。
“别喊!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你别掺和!”樊疏桐恶狠狠地瞪了连波一眼,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仰着脸看着脸色发青的樊世荣说,“当然,这事也不急,你慢慢考虑,我会给你时间考虑,在你作出决定之前,我会尽我所能让她们知道我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是怎么禽兽不如的。”说着转过脸,见陆蓁抱着朝夕往旁边缩,樊疏桐伸手拧了把朝夕粉嘟嘟的脸蛋儿:“还有你这玩意儿,哥哥会好生招待你,一定会让你的童年终身难忘……”
“不——”陆蓁抱起朝夕就往楼上跑。
樊世荣身体发僵,看着变得如此陌生的儿子,痛苦得难以自抑:“疏桐,我知道你恨我,从小就恨我。这都怪我,没有陪伴你的成长,在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建立最基本的亲情时,你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思维和情感,我纵然使出浑身解数,哪怕是掏出心,你也没办法在情感上接受我这个父亲。但是疏桐,你始终是我的儿子,因为我的一些表达感情的方式有偏差,导致我们的隔阂越来越深,对此我无话可说,我只能等你将来也做了父亲,你就会明白,做一个被儿子接受的父亲有多难……”
“是吗,有多难?”樊疏桐丝毫不为所动,站起身,他的个头已经超过父亲,目光足以跟父亲平视,“是不是比造原子弹还难?是不是比你打个电话还难?是不是比你写封信还难?是不是比你掏出枪,以子弹欢迎儿子的归来还难?三年!你当我死了,我能当你还活着吗?在你对我开枪的那一刻,我死了,你也死了,这辈子我们的父子情分尽了,你明不明白?”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现在给我上演苦情戏,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如果我就为这么几句话被你糊弄过去,我还是樊世荣的儿子吗?情分是尽了,但我始终是你的儿子,这话我还是赞成的。”
他笑着点点头,拍拍父亲的肩膀:“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父亲!我会把你对我的冷酷无情千倍百倍地还给你,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谁让我是樊世荣的儿子呢?我不会是个孬种的,这点你绝对放心,我好歹也是将门虎子,我可以很自信地跟你说,我们的决斗才刚刚开始,我不花一颗子弹也会赢得另一片天下,我不花一颗子弹也会让你看到什么是血流成河,这世上很多战争并不需要子弹,哈哈哈……”
樊疏桐肆意的笑声在空阔似殿堂的屋子里回荡,显得阴森可怖。连波颓然地低下头,他知道,这个家再无安宁的可能。
樊世荣看着失了常态的儿子,终于也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儿子,知道这世上还有不需要子弹的战争。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在我面前制造血流成河,你就制造吧,我敢保证最后你赢不了,因为这世上很多东西失去后就没办法再找回来,到我闭目的那天,你会明白你失去的是什么。”
说完,樊世荣悲怆地从儿子的面前走过,上楼去了。
樊疏桐双手抱臂,昂然目送父亲上楼:“在你开枪射杀我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我这个儿子,那么……我又何惧失去你这个父亲?”
樊世荣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说:“你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失去,等你真正体会到的时候,你已经失去一切,好自为之吧。”
樊疏桐无动于衷。
他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掏出火柴盒,点根烟。半晌,他转过头问连波:“你知道什么是失去吗?”
 楼主| 发表于 2010-1-15 09:27: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我们永远在一起

“妈妈——”
二楼朝夕的房间发出撕心肺裂的惨叫。
陆蓁穿着睡袍光着脚扑进女儿的房间,顿时也吓得尖叫,只见朝夕的被子上爬满蚯蚓,枕头上也是,朝夕因极度恐惧哭叫着,几乎接不上气。陆蓁扑过去将女儿抱下床,将她身上头上的蚯蚓拍掉,一边拍一边跟着女儿哭。
樊世荣也闻声跑进了房间。
“滚——”陆蓁根本不让他碰,指着樊世荣大骂,“都是你儿子干的好事!你们到底要把我们怎么样啊,弄死我吧,你们干脆弄死我们母女好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要过了……”
“蓁蓁,你听我说。”樊世荣试图去抱朝夕,被陆蓁推开。
每天都是这样,朝夕总是一不留神就发出凄厉的哭叫,只要樊疏桐在家,就不让朝夕好过。他以捉弄朝夕为生活最大的乐趣,因为朝夕一哭,陆蓁就会哭,陆蓁一哭闹,樊世荣就会焦头烂额,这可比直接冲撞老子还来得过瘾。而自从枪击事件后,樊世荣在儿子面前彻底失去了威信,以前他板脸、吼骂或者拍桌子多少还能起到点震慑作用,可现在哪怕他跳起来骂,樊疏桐都无动于衷了,貌似还很乐见老子冒火。抑或是樊疏桐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十七八岁刚刚冒喉结的毛头小子了,在南沙守了三年岛,再不济也经历了风吹雨淋的磨砺,男孩总是要成长到男人的,刚刚年满二十的樊疏桐“光荣”地混到了男人的队伍。用他经常拍胸脯说的话形容,我一大老爷们儿,顶天立地,还能怕了老子?
最难捱的是陆蓁,整日生活在恐惧中,度日如年。她受够了,她真的是受够了!终于有一天,她趁樊世荣去邻市开会,保姆阿珍买菜去了,收拾东西带上朝夕偷偷逃离了大院。这个逃亡计划她谋划了很久,先是坐了四个多小时的汽车,再又坐火车,坐了一夜的火车又赶汽车,来回倒腾了数次,最后坐上的那趟列车让她放松了很多,心想转来转去转了这么多趟,樊世荣应该是不会发现她的了。
一放松戒备,陆蓁就觉得疲惫不堪,加之朝夕突然发烧,简直让她手忙脚乱。她原计划是准备去湖南投靠一个远房亲戚,稍作休憩后再继续新的旅程。亲戚在湖南郴州,岂料人算不如天算,陆蓁在郴州一下车还没出火车站广场,就被樊世荣的部下“请”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原来,一路上就有人盯着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
她第一次见识了樊世荣的“本事”。
自从当上首长夫人,因为整天闷在大院里,出门就有警卫跟着,她其实对樊世荣的了解甚少,就知道他很忙,不是上北京开会就是到下面视察。而家里柴米油盐什么的,根本都不需要她操心,除了照顾女儿朝夕,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人一闲得发慌就会胡思乱想,她以为樊世荣忙得忽略了她,所以她才萌生逃走的想法。
陆蓁哪里知道樊世荣从未忽略过她,即便两人经常沟通不畅,一开口就吵架,但是陆蓁心里想什么又如何逃得过打了一辈子仗的樊世荣的眼睛。陆蓁一出军区大院,就有人汇报给了军区,樊世荣人在外地,一边处乱不惊地遥控指挥,一边还叮嘱部下,不要惊吓到陆蓁,要毫发无损地将她们母女带回来。
陆蓁灰头土脸地被护送回聿市的时候,刚好也是凌晨,就像当初她被人从醴阳接过来时一样,樊世荣站在家门口,背着手,笑吟吟地冲陆蓁打招呼:“蓁蓁,回来了?”
一样的场面。
不过是“小陆”改口成了“蓁蓁”。
陆蓁当时瞅着樊世荣那样子,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他面前。他愈是波澜不惊,不恼不怒,陆蓁愈是觉得挫败,樊世荣那神情分明是把她当淘气的孩子,一时赌气跑出门玩儿去了,既然是“玩儿”去了,做家长的自然不会太过计较。
“家长”樊世荣一边抱过朝夕,一边和颜悦色地跟陆蓁说:“饿了吧,先洗个热水澡,然后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说着又“吧哒”地狠狠亲了下朝夕,“想不想爸爸,朝夕,快说,想不想爸爸?”
小朝夕脆生生地答:“想。”
“真是爸爸的好闺女!”樊世荣抱着朝夕连转了两个圈。陆蓁黑着脸进屋,懒得理他。一进屋就看见樊疏桐正坐在沙发上跷着腿嗑瓜子,见她进门,他朗声大笑:“哟,被抓回来了?计划失败?”
陆蓁蓬头垢面地上楼,甩上门就再也不肯出来。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都成为樊疏桐嘲讽陆蓁的笑柄,没事就抖出来激激她,很让陆蓁抬不起头。
 楼主| 发表于 2010-1-15 09:29:0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本性格活泼的陆蓁越发抑郁了,话少了很多,整日闷闷不乐,也就跟朝夕在一起时偶尔露下笑脸,精神状况堪忧。樊世荣工作又忙,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跟她沟通,或者是陪她散心,只能是心里急,却又无计可施。
倒是樊疏桐觉得很无趣了,陆蓁一天到晚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不言不语,任凭他怎么挑衅,那女人就是装聋作哑,眼睛都不朝他看。慢慢的他觉得一个人较劲没多大意思,何况他现在是大老爷们儿了,老跟个女人计较,会让兄弟们看笑话。鉴于上述总总原因,他放缓了整治陆蓁母女的步伐。
至于大老爷们儿樊疏桐怎么“光荣”地晋升为男人的,则是秘而不宣的事情,只有在跟寇海、黑皮和细毛喝了酒后胡吹海吹的时候,他才会小小地透露点儿。就是那么一点儿,也让除了母亲和妹妹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海子他们顶礼膜拜,黑皮更是涎水都要流出来了,每次都推搡着樊疏桐说:“说,说,接下来怎么样,到底怎么样啊……”
樊疏桐则总是卖关子:“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这事儿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士林,咱们要有机会试,还用问你啊。”黑皮垂头丧气。
当时是在柳荫路寇海姥姥家的小院里,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开会”,说是开会,其实就是找个大人盯不着的地儿抽烟喝酒什么的。黑皮和细毛也是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孩子,黑皮他爸还是樊疏桐老子带出来的兵,细毛则是寇海老子手下的部将,樊疏桐和寇海自小当“司令”、“政委”的时候,黑皮和细毛自然就是他们的跟班。比如他们玩董存瑞炸碉堡,永远是樊疏桐当董存瑞,黑皮在后面给他递“炸药包”,那炸药包当然不是真的,是用旧报纸码起来,捆好捆结实了,樊疏桐抱着匍匐前进,一直匍匐到军区行政大楼的墙根下,然后举起炸药包喊声“中国人民万岁”,再英勇地将炸药包扔出去。细毛则在旁边制造点音响效果,怎么制造的呢,就是将几个雷鸣炮盖在破脸盆下,引线留在外面,点燃引线后,“砰”的一声闷响,脸盆飞上天,樊疏桐就以英雄的姿势光荣地倒地“牺牲”。寇海则领着一帮屁大的孩子喊声“冲啊”,进攻开始了,目标就是司令政委们办公的军区行政大楼。每次听到狗崽子们在楼下喊进攻,寇振海就忍俊不禁,跟樊世荣说:“这下好,我们又被一锅端了。”
“不用说,又是老樊家的那个崽子领的头。”大家都见怪不怪,有时候开着会,猛听到脸盆飞上天,然后又“哐当”落地,樊世荣总是气恼地说:“妈拉个巴子,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到头来被这帮狗崽子给端了。”
会场免不了一场哄笑。
没几年的事儿,怎么眨眼工夫都长大了呢?“炸碉堡”的任务已经由樊疏桐光荣地传给了比他们小的孩子了,每次见着一帮光着屁股的孩子在院子里冲啊喊啊的,樊疏桐总是以司令的口气跟孩子们挥手:“同志们辛苦了。”
“首长辛苦了!”孩子们热烈地回应。
樊疏桐真觉得倍儿有面子。虽然他已经长大,但余威仍在,走到哪儿都是“首长”,那威风一点也不亚于他老子樊世荣。
虽然樊疏桐无限怀念儿时的无恶不作,但如果要选择,他还是愿意选择长大,因为炸碉堡之类的事属于小孩玩家家,大人不会去做,而很多大人做的事,小孩是不能做的。长大可忒好了,可以抽烟喝酒,可以和老子叫板,可以和女孩子约会,樊疏桐非常荣幸自己比寇海他们领先一步成为男人,这简直成了他炫耀的资本,每次“开会”,他都会在众人的央求下透露一点儿,然后藏着一点儿,半遮半掩的,可把男孩们对异性原始的向往激发出来了。
“男人的成长,是需要女人洗礼的。”樊疏桐那会儿开口闭口都少不了“女人”。而让他成长为男人的那个女人在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终于浮出水面,是大院外的,一个理发店的妞儿,不是黄花闺女,是个有夫之妇。

寇海带着黑皮和细毛曾先后去理发店瞻仰过那个妞儿,也未见得是什么天仙,无外乎是皮肤白些,身材不似少女那样板,浑身上下肉多,而且多得恰到好处,尤其是胸脯那块儿简直是山峰,还有屁股,浑圆的翘得老高,走路还一扭一扭。看得黑皮和细毛直吞涎水沫子。寇海倒还好,虽然对女性也充满好奇,但仍属“性本善”的一类,除了觉得好玩儿,他并没有太过幻想。
用樊疏桐的话说,他还没开窍。
显然,樊疏桐已经“开窍”,而那个走路扭屁股的妞儿无疑是他的性启蒙老师,两人怎么好上的已经无从考究,反正就是睡了。樊疏桐事后形容他的“第一次”,开始不怎么舒服,后来就舒服得欲仙欲死。至于怎么个欲仙欲死,樊疏桐也形容不出来,他撺掇黑皮和细毛去实践实践就知道了,黑皮舌头吐得老长:“我要敢,我爸不把我崩了才怪。”
细毛说:“问题是找谁实践呢?我们可没你这样的本事。”
倒是寇海意见不一致,左想右想觉得不对劲:“我说士林,我怎么觉得占便宜的不是你哩?你说那个妞儿是有男人的,她肯定每天都有‘实践’吧,问题是你嫩着哩,就被她这么糟蹋了?”
一句话让樊疏桐噎住了。
黑皮猛拍大腿:“对啊,你是童子之身哩,应该是那娘们占你便宜吧?”
樊疏桐发愣了,他脑子一向好使,不过片刻工夫就转过弯了,他的确是被人占了便宜,亏他还得意忘形呢!他顿觉羞恼不已,撂下酒瓶就去找那妞儿“算账”,引诱他上床,真不是个东西。但是走到半路上他又没底了,因为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并没有人把他捆上床,他凭什么找人家去算账?
很多年后,每每樊疏桐回想这件事就觉得憋屈,岂止憋屈,简直吃大亏了,从此沦为死党们的笑柄。寇海时不时地要把这事拿出来晒晒,黑皮和细毛也笑死他,樊疏桐一世英名全栽女人身上了。也正是这件事让他对女人始终没有太多的好感,虽然后来他有很多很多的女人,但他极少在哪个女人身上用真心,他发迹后换女人跟换衣裳似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扳本”。
而且,以樊疏桐睚眦必报的个性,岂会咽下这口气?他断不会放过那个夺去他处子之身的女人。他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再次约会那女人,待她把衣服都脱光了,钻进被窝喊他上床的时候,他借口上茅厕溜了出来,然后静等好戏开锣。果然,不出一会儿,那女人被她男人打得屁滚尿流,因为她男人接到神秘人报信,说有人上他老婆,她男人当时在外面打牌,操起家伙就赶回家。当时是晚上,黑灯瞎火的,那女人还以为是樊疏桐上完茅厕回来了,就浪声喊他快上床,结果是她男人……樊疏桐在楼下听到楼上传来那女人的惨叫,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烂女人!”他当时狠狠吐了口唾沫。
而那个神秘的报信人,自然就是黑皮了。黑皮开始死活不肯干,樊疏桐就威胁他:“干不干随你,反正以后你不要跟我混了。”
最后还能怎么着呢,黑皮只得助纣为虐。
寇海后来知道这事了,大骂他们禽兽。樊疏桐回了句:“我什么时候不是禽兽了?”为此哥俩还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由此可见,寇海多数情况下是个有正义感的人,虽然浑球的时候也很浑球,但是非分明,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他分得清清楚楚。寇海最看不惯的是樊疏桐对朝夕的捉弄,他觉得纵然大人得罪了他,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拿个孩子出气,实在不是男人干的事。而且,寇海很喜欢小朝夕,虽然他自己也有妹妹,但他觉得朝夕比自己的妹妹可爱,小脸儿粉嘟嘟的,说话清清脆脆,见着寇海就喊“海哥哥”,那个奶声奶气的调儿,让寇海打心眼里着迷。
而小朝夕到底年幼,十岁都不到,还不懂得记仇,即便早上被樊疏桐捉弄得大哭,可晚上见着樊疏桐还是喊“大哥哥”。只要连波不在家,她就跟在樊疏桐屁股后面赶,“大哥哥,等等我——”“大哥哥,你的头发怎么比我的还长啊?”“大哥哥,你干吗老是抽烟?”……樊疏桐每每被烦得不行,恨不得把她扔出窗户。当时的樊疏桐已经进入青春叛逆期,做什么都求出格,街上流行什么他就整什么回来,那个时候的男青年很流行长头发,过耳根,发梢翘起,在脖子后面甩来甩去,樊疏桐觉得特酷。他就上理发店也整了个这样的发型回来,不止发型,他还穿上了时髦的花衬衫和喇叭裤,鼻梁上还架副蛤蟆样的墨镜,第一次以这样的流行装扮走进军区大院,他吹着口哨,双手抄在裤袋里,所经之处无不滚落一地眼珠子。
部队大院从来就只有绿军装,樊疏桐花里胡哨的形象整个就是个不良青年,但他是樊司令的公子,即便背后被人议论纷纷,也没有人敢当面指责他。倒是寇振洲暗示樊世荣,让儿子注意下形象,部队里不比地方,穿成这样进出,对战士们有很不好的影响。可是樊世荣奈何不得,他哪还管得了儿子穿什么衣服理什么发型?父子已然是势如水火,每次话说不了两句就吵起来了。而每次吵架后,樊疏桐总是变本加厉地捉弄朝夕,不把她弄得大哭不罢休,唯恐家里不乱,越乱他越满足。所以一般情况下,樊世荣根本不敢跟儿子吵,一吵,最后总是以朝夕的的哭叫收尾。朝夕一哭,陆蓁就要跟樊世荣闹个没完,动不动就要搬出去,在外面威风凛凛的樊世荣私下里总是唉声叹气地跟寇振洲说:“打了一辈子仗,敌人的炮火我不怕,枪子儿我也不怕,我就怕了这狗崽子,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唉,垮掉的一代。”寇振洲也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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